第四轮“圣灵幻象”（“白色的占五个”）

圣灵幻象

    黑色的天空中闪烁着黑色的星光。在这些暗淡之光的周围，星河上烈火正熊。

    “上帝一旦落泪，世界将失去她应有的光泽，如同死亡一般黯淡无光。”空灵的吟诵声从某座高塔的塔尖传出。塔尖的万华镜将透过它的每一束光吞吐，然后留下属于光阴的一丝。

    乳白色在浩瀚中翻滚。琼浆似的星云敞开怀抱，接受来源于无尽黑色的点缀。

    一切，好像回到了一百三十八点二亿年前一般。

    夸克无数，在夸克胶子等离子体海中，跳跃、徘徊。正如万象生灵皆为自由向星空发出挑战，夸克在十维空间中将弦拨弹。开弦与闭弦享受似地悦动着。在上帝的感召下，一种无名的吸引作用逐渐套在各个夸克的周围，引得夸克们再无法遨游于夸克胶子等离子体海，只得在一个小范围的十维空间中划过真空。伴随吸引作用的一步步加强，夸克们划行的速度逐渐放慢下来。

    它们划行的痕迹是一个十维度的“圆”。

    在这个十维度圆环的内部，真空占据着天地一方。那里没有任何的作用存在，甚至都没有哪怕一缕杂尘。

    十维度的圆环逐渐收缩，收缩成了一个个零维空间——也就是点本身。在总空间对无数点的挤压下，一道机械波倏地敲破了寂灭的一切。

    粘连的万物断裂开来，在引力的指挥下向自己的目的地飘荡。而其中零散的颗粒物则迷失在这片充满火光的寰宇宙中。

    它们是空虚的，所以它们永远不会满；它们是迷失的，所以它们永远不会快。

    因为自卑，它们拒绝被星辰提及；因为黑暗，它们拒绝被光芒照耀。

    它们为自己奏响了优美的咏叹调，以此代替最为绝望的悲鸣。

    但上帝不会允许自己如此不堪的造物。一抹光晕洒下，围绕它们跳起了一支舞。

    圆舞曲顷刻间吞没了整个空间。在神秘而令人窒息的幽蓝色中，无尽的韵律如涟漪般散去，飞向诗和远方。这些包含着韵律的颗粒物终了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在自己的尾部留下华美的彩痕。

    它们以80%光速的速度方才划过宇宙一角，沧海桑田，便是一百三十八点二亿年。

    在一阵机械的轰鸣中，它们不禁放慢了脚步——在这份嘈杂中一份熟悉的宁静交织其中，那是上帝的颂歌。

    黑暗笼罩在机械齿轮间的等离子体上，好像化为飘衣一缕，在等离子体间游荡。

    它们之间有机械波震动，将携带的信息送往彼方。

    忽然，整个机械的热红外线图像发生了不可想象的逆转——黑色内部的某个圆形区域以其圆心为起始点逐渐向外扩散为白色。

    一种黏度为零的量子化漩涡从机械的某处涌出，以近光速向颗粒物们机械运动反方向流去。而事实上这量子化漩涡并没有流动，而是好像一条以机械为端点的射线向远方无限延伸。量子化漩涡由两层粒子膜包裹着。膜之间的物质的质量变得极不稳定，而在空间亚崩溃状态下的物质仍遵循动量守恒。通过此膜状物，量子化漩涡的发出者令内膜外的一定空间内的物质运动速度（包括宏观和围观）变得极不稳定，而使此空间内的物体结构崩解离析。构成膜的是某种玻色子，能量级控制在空间亚崩溃级与零之间（称为基态和亚激发态）。

    或是借助了某种空间级科技的助力，量子化漩涡历时不过一小时便停止了延伸。而漩涡的终点，正是这些细小颗粒物所来之处——主题为咏叹调的圆舞曲之乡，即人类语言中的“圣域”。

    而这时，一撮玻色子从漩涡内部以超光速抵达了“圣域”。“圣域”内所有的物质分解为最基本粒子，然后通过量子衰落，成为一片没有量子涨幅的真空区。如此打击让“圣域”变为真空态，再无一丝痕迹。随后，量子化漩涡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颗粒物的路径概率区域。由于其异常高的光学密度差，它们的折射系数极小。接着，万束激光从机械的轰鸣声里射出，改变了量子化漩涡的原子状态。光行于斯而宛如被冰封了般再无动作。

    入射的光被冻结而无法逃离，宇宙物理规则的改变骤然终止，相同的颗粒物也不再从“圣域”中冒出。人类那可怜的追逐也可以暂时停息了。

    颗粒物们也无暇再将脚步在此驻留，继续以80%光速向太阳系疾驰而去。只是在它们之后的同伴的脚步慢了许多，许多。

    巨型机械内部的某块全息显示屏上一道道墨色在白画布上划过，而它们所形成的黑色流体也从此断裂开来。根据计算，整个太阳系将被未截留的“黑体”击穿，并以一场超新星爆发作为自己的墓碑。人类蝼蚁将彻底毁灭。

    那时，黑色将被剥离，在宇宙中再留不下一寸痕迹。而翻滚着的乳白色也在那一刻开始落潮。

    庄周又做了一个梦，而在残余的记忆中也只有一片乳白色。他摇了摇头，努力回忆起睡前的一切。他笑了。

    “凌浩是时候回到那里了。虚虚实实，究竟何为真呢？”

    随着一声启动预告，庄周的容貌迅速变得十分苍老。

    “您好，DX0042号程序员。欢迎您的归来。”系统提示音在凌浩身边环绕大约三秒后自然消逝。天空是黑色的，好像被什么人将血液涂抹了许久。整个空间的时域已然混乱不堪。

    “没想到刚回来，这里就在减速啊……”凌浩无奈道，“这个时候东十三区应该已经在深渊边缘了。”

    “还是去附魔台吧。想自救的程序员们应该都在那里，毕竟这个时候逃跑也来不及了。”

    凌浩就近跳上一辆雪地车。这里的雪地车性能非常好，而且还可以在五分钟内变形为船，以便程序员急需时使用。

    在不远处路已然化为一片汪洋。坐在船上远眺，甚至可以看到附魔台边黑压压的人群。

    但在人群以外，淡色的炊烟从附魔台附近一条船上向天空缓缓上升。

    凌浩很快就驶到了那条船边上。

    “你好啊，小伙子。也是来附魔台求生的？在这鬼天气下吃两屉包子最合适了。我老赵的包子手艺可是北极圈一绝呐！纯肉的，现在这条件一天也就能蒸上十屉。看你面善，要不送你一屉包子尝尝？”老赵点上一根烟，厚重的眼镜片因为包子的蒸汽蒙上了一层水雾。

    “谢谢你，赵叔。”凌浩笑道，伸手拿了一个包子放进嘴里。犹如秋菊在晨露的滋润下绽开，这包子香甜可口，咸淡适宜，油而不腻，令人吃后流连忘返。鲜烫的肉汁在舌上蔓延，给神经以极愉悦的舒适感。皮薄馅盈，堪称童叟无欺。

    可惜，在附魔台上的程序员到自己的程序运行完毕也不会知道自己只是最外围的褶子，而真正的肉都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凌浩远眺着深空，祈祷“现实”能够给予“虚幻”一丝怜悯。

    真的，一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