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打击

树们踏上了征程。

严格地来说，它们并不是“树”，甚至和树并无多少关联，它们的子叶甚至能够落下来然后满地乱跑，为了执行飞行任务才把子叶收束到树干上面。

四十个“祖”，与它们的“子”，分为四队，从故土开始，向天空的四个极端出发，去探求可能存在的新土地。从百余米高的地表，到百公里外的太空，不同高度的祖们难得地聚拢一起，用它们的生物力场，阶梯式地，依此助力，将庞大的队伍弹射出星球，为了节省飞行员体内的能量，应对日后的长途旅行。星球上空浩浩荡荡，绿莹莹的木灵遮蔽了半边的天空。无论这次行动成功与否，这都将会是它们有史以来最大的行动，远大于它们之前在星系内部之间的小型殖民。

飞行了一段时间过后，一个远在太空的木灵，使用它们留在故土上的子叶，量子通讯，传递了一个“正”的信号。又过了一小段时间，其余三十九个木灵们的子叶，如潮水般，全部传来了“正”的信号。远在外大气层的木灵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通信手段，只能传递一个模糊的信号，但这已经够了。该消息通过生物力场，几个瞬间传遍了整个星球，不到一会儿，其余小行星上也传来了这个消息。在太空中飞行的木灵看来，故土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只不过在星球上，从木灵最高的触角，到最深的根系，从稀薄的电离层，到厚重的地幔，借由生物力场传递的信息素，早已使空气沸腾。而就像映照着它们的疯狂似的，这一疯狂的行动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带来疯狂的后果……

而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一次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殖民活动，一个源于鲁坦726-8星系的文明，偶然的两个文明的碰撞，将会给二者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木灵们以10%的光速迅速航行，由于加速到如此恐怖的地步所耗费的能量是巨大的，现在所有的木灵都处于深度休眠状态。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子叶上面分部的光学感知细胞，敏感地察觉到了恒星光照的变化。信息素在叶脉内部传递，让木灵们从休眠当中醒了过来。

经过一百多年的航行，这支十个木灵的队伍，奇迹般地全部抵达了目的地——一个有着行星环绕的恒星系的边缘。但是出乎它们意料的是，这个恒星系除了内部的几颗星球外，在它的边缘处，还有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冰块”在绕着中心高速运转。木灵们决意先驻扎在此，补充能量来滋润近乎枯竭的身体，稍后在进行行动的商榷。

木灵们选择了一团合适的星云，伸展根系，舒展子叶，吸收营养，接受阳光。得益于它们的生物力场，呼吸所释放的二氧化碳并不会散逸出去，因此即便在太空光合作用也能够顺利进行。在人类看来，它们的生物力场就像是一个可以选择性出入的玻璃球，在里面充盈着的是维持生命的气体。它们显然不知道这奇特的力场对人类来说有多厉害。浑然不自知的木灵们，忘情地在保护壳内享受着光照，吸收着碳氢氧氮。经过了短时间的修整，木灵们仍然使用它们作弊的生物力场，进行了汇集。

“你们说，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在这里驻扎？”名为“奥洛”的木灵，是队伍中的年长者，询问其余的木灵。

“我觉得还是继续往前走，我的根系告诉我，这些脏雪球内缺少几种我必须的营养素，我并不能在这里长久生存。”，“利特”挥舞着它的枝叶，信息素从气孔喷涌而出，在生物力场内部迅速扩散，传递到了其余九个木灵的感知器上。

“确实如此。”有的木灵表示肯定，显然也发现了营养素的紧缺。

“不过我认为，或许应该分队前进，一部分留在这里，一部分向更深处探索。”，“雷塔”反驳。

“可是雷塔，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这些雪球虽然不小，但是它们的内部缺乏我们生存所必须的营养素，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久了必然是无法生存的。”

“这些雪球这么多呢，谁知道有没有合适的雪团呢？”

雷塔说的没错，这么多的雪团，在昏暗的光线之中隐匿着，难以估测其真实数目，但是想必也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数字。

“有没有木灵愿意陪伴雷塔留在这里？”奥洛制止了它们的讨论。

有两个木灵释放出了积极的信息素，其中不包括雷塔。

“那么雷塔你们三个留在这里，剩余的七个随着我一起向星系内部的星球移动。”

绿色的木灵们，在长者奥洛的组织下，有序地分为了两队。一队驻扎原地，大部队向内部深入。

幸运的是，在这些脏雪球里面，有些还是含有磷元素等必须元素的。而此时的人们，正在为石油争来抢去的人们，并不知道，在星系的外围，在盈盈荡荡的奥尔特云内，一支绝对不可忽视的力量正在迅速地聚集、膨胀，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脏雪球究竟怎样地成为了木灵们的温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那攀升的科技，正在与不断扩充的木灵的数目进行着一场无声无息的殊死搏斗。

……

奥洛它们并没有全速运行，等到它们抵达冥王星了之后，人类为太阳系是八大行星还是九大行星的争吵已经结束许久了。

它们驻扎在了星球上面，伸开子叶，把子叶们都释放了下来，这样作为“祖”的意识就终结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以亿万的子叶的个体。个体在冥王星上迅速生长，达到了容纳不下七个祖的地步，迫于空间压力，它们最终只留下了一个祖在这颗寒冷的星球，其余五个都前去更加巨大的天王海王二星，蚕食着上面的物质，构建它们的社会。

奥洛率领着它的子叶，没有在气态星球上扎根，它的巨大的光学感知细胞阵列所感受到星系的内部，穿过那小行星带，似乎有一颗表面有液态水的星球，似乎有着更加宜居的环境，怀抱着这样的期待，它腾飞而起。

木灵们肆意在外缘行星扎根的时候，人类并没有停歇，它们早已观测到了这群不速之客，现在看到奥洛直逼地球，似有马上就要把地球蚕食干净的趋势，他们派出一个飞行器来沟通，上面负载着几枚大顿量的核弹。飞行器与奥洛相向运动，很快相遇在了柯伊伯带。

“这是什么东西？”，奥洛，或许不能这么说，因为它的子叶已经四散开了，作为祖的那个意识，已经不存在了。

奥洛部落的一个子叶，首先侦测到了该飞行器，直冲它们到来。它把这个消息分散开来，让所有在祖的力场保卫下的子叶都接收到了这个消息。

“是新的文明吗？这是它们派出来的使者吗？”绿色的子叶们，兴冲冲地讨论着远方的来人。

“你——好——呀——”几乎所有的子叶，分泌出它们的信息素，等待着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的回应。

……

太空里面一片死寂，谁也听不到谁的声音。

人类想当然地以为：能够在行星际航行的文明，想必会使用电磁通信吧。他们疯狂地按着发射“你好。”的按钮，但是得到的回应是无言的沉寂。

木灵们也犯了愚昧的错误：作为小个子的人类，并没有进化出它们那强大的生物力场，也没有发展出能够在太空中通过信息素交流的设备，他们的交流，是和自己全然不同的。

不便的交流带来了紧张，焦虑开始在人类当中膨胀。

“元帅，请作指示！”将军焦急地催促元帅，此时那核弹遥控器的按钮就在他的手上。

从摄像头传来有一些子叶迅速地向飞行器靠拢。

元帅闭上双眼，紧锁眉头，按下了起爆按钮。

没有防备的木灵，被别有用心的人类的核弹，炸了个贴脸，四散的子叶，张开的生物力场，仿佛就像是为核弹的辐射打开的大门，没有任何悬念地——奥洛部落被核弹所消灭，而当这一消息传到其余九个部落之后，它们亿万的子叶，从奥尔特云，从冥王星，从天王海王展开了复仇的攻势，直逼柯伊伯带内部的那几颗小小的固体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