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之虫 生态环境
1.泉水
水,是开端。她孕育着生命,也控制着生命。水与光相遇,生命也随之诞生。而在这颗星球上,生命之母隐匿在光芒难以触及的深处。真菌森林盘根错节,清晨的第一缕光仅能在菌丝间的缝隙中穿过,从地表纵横的沟壑出发,开始复杂的地下隧道迷宫旅行。好在穴壁上都残留着黏液,光才能辗转抵达终点,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
整个地下洞穴都被黏液映成暗绿。除了微乎其微的光,一同到达终点,还有从岩石间渗出的水。顺着隧道汇聚,在迷宫中慢慢积攒劲道,一到开阔便倾射而出。有的暗流没那么幸运,穴口不高,还没爆发便惨惨的摔在乱石间,再无狠劲。偌大的岩墙被啃噬出一条条甬道,四面八方的暗流都汇聚在中央的湖泊中。在湖水边上,匍匐着一只爬虫,石头般的黑眼直盯水面,像从未知的时间以前就凿刻好的雕塑,安静,且没有生机。就这样,整个洞穴在微弱的绿光笼罩下,只回荡着哗哗的水声,直到——
“路虫,还没喝够吗?”
又一只爬虫从甬道中钻出,口器中发出咕咕的声音。
“已经该出发了,路虫得在黄昏前到达终点。”
黑眼爬虫像是接受到了正确的指令一般,终于直立起来。
“我想给这里取个名字,泉水。”
“路虫果然是特殊的那一个,但这有什么意义吗?走吧”
“泉水,是生命诞生的地方,也是起点。”
路虫最后看了一眼湖底,那里也有几条甬道,但被塞满无数的卵。在透明的薄膜下,新生命的律动,清晰可见。
2.迷宫
在狭长的甬道内,两只爬虫一前一后地摸索着。
“钢刃都去哪里了?通道里空荡荡的。看守者也不在。”
红眼爬虫一边不停探头,一边用舔舐着内壁上的黏液辨别方向。
“我们都去准备盛宴了,但是导具还要帮助路虫完成任务。”
“谢谢你。”路虫在后面也跟着舔舐黏液,试图在这些液体中尝出方向的味道,但他感觉除了解渴,什么都没尝出来。
“你?路虫果然是特殊的那一个。路虫可以叫导具。导具不用你这种交流方式。”
路虫沉默了,他感受到了自己和红眼爬虫有差异,而这种差异让他很迷茫。
“路虫很特殊,和我们不同,路虫有任务。协助路虫是我安排的,是导具的职责,不是任务。”
虽然不懂有职能和任务什么区别,但路虫仿佛感觉红眼爬虫在安慰自己,所以企图在一个分叉口指导方向——作为回报。但被坚定地拒绝了,理由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一段漫长地引路后,内壁上的黏液戛然而止,这意味着前方将没有“方向”,在路虫怀疑红眼爬虫怎么会犯错时,对方竟然指出要他开始带路。
路虫身上的甲片起伏不断,明显他对这个决定很是惊讶。口器开开合合,但终究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明白,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面对未知。
两只爬虫交换了位置,继续前进。
没有黏液的洞穴意味着黑暗,虽然爬虫在黑暗中也曾可以夜视,但长期地表的探索、对光芒的利用让虫群的能力逐渐退化,大不如前。
“十几代前的我们也是在黑暗中向上探索,到现在几乎可以通往整个地表,这样原始的通道不久后也会被改造。”
“是我的想法吗?真厉害。”
虽然不明白我的思维究竟要怎么链接,但路虫还是在黑暗中不断交流着。
用前爪不断试探岩壁,在裸露的岩石上,他能感受到钢刃凿刻和啃噬过的痕迹。他不知到为什么导具的职责现在轮到他做,匪夷所思。将职责交予其他爬虫,这在虫群里不应该发生,每种爬虫都只会实行他们的职责,直至死亡。一想到这里,路虫身上的甲片又不禁抖动起来:这应该是我的安排吧。
不知过了多久路虫的身躯不断的抖动,口器的开合也越来越大,但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要不你来吧,我有点累了。”
“调节甲片,抖动只会加剧水分蒸发。”
“难怪我又感觉渴了。”
突然,路虫的前足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一股寒意瞬间刺激到全身。他猛地跳起,咕咕地发出警告。红眼爬虫不顾路虫的低鸣,继续前进。在黑暗中,甚至传来了红眼爬虫口器的开合声。
“从味道中分析,是菌丝根系的渗水,看来距离地表不远了。”
甲片平静后,还没来得及补充水分,红眼爬虫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路虫不得不继续跟随上去。
距离越拉越远,一个转弯,一个分叉口,就只剩下了路虫自己的声音。
“导具!导具!我!我需要帮助!我!”
不停的发声,可越重复约渴,也越累。他尝试着去舔舐岩石中的水,可什么都没有。路虫的实在支持不住,口器的开合约渐渐慢下来。太大的疲倦,夺去了恐惧,现在,他想睡了。
- 森林
虫群都聚集在了地表,所有的爬虫都围成了一圈,路虫隐匿在其中。大家都在等着天上掉下什么,等待着盛宴的开始,于是他也跟着向天上望去。在紫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点光,一种绿色。随着光芒的快速下落,绿色也越来越明显。空间都被扭曲了,路虫望向扭曲的天空,他不明白明明绿色约来越明显,但却能也只能看到了扭曲的天空。当绿色完全覆盖住视线时,一阵寒意从眼睛刺激到全身,是水!
路虫被突如其来的水惊醒,他望去,看不到天空,只看见菌丝重叠下泛出诡异的蓝光。
红眼爬虫挖掉一大块菌丝,用口器嚼碎后又流出一点水。
“不该现在就躺下的,时间还没到,路虫需要加快速度。”
“我只是渴了休息一下,谢谢你给我水。”
“休息后继续上路,飞行者也要准备宴会,所以只有路虫去山峰。”
虽然缺水的症状并没有好转,但路虫还是选择继续上路。首先,得找到一条路去往森林上层。
他想起身但一支后足却没感受到任何实物,调整好后才发现,躺的地区两侧都是沟壑,多么不幸的落脚点。
他借着菌杆起身,开始向上攀爬。虽然这个星球大面积的完整地区很少见,但真菌却依然能生活得很好,从岩地上,从沟壑深处,都探出了真菌的长丝,盘曲在一起形成菌柱。在菌柱的顶端无数分裂生长的丝状物质相互错节,形成可以立足的“第二地表”。
路虫跟着红眼爬虫在菌丝间穿梭,每一株真菌都因为他们的跳跃晃动,但丝毫不影响菌柱的稳定。这些细杆能同时承受好几只最重的爬虫,但也会有意外发生。路虫一次虚力就险些跌落。
“还没到时候,路虫不应该倒下。”
路虫不明白怎么才算到时候了,是到终点吗,还是到他渴得受不了的时候。其实,只需要停下来咬咬真菌枝干就能稍微解渴,但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所以他只感觉昏昏沉沉,食腔灼热无比。
在费力的跳跃后,穿过层层的封锁,终究是到达了顶层。
“剩下的任务就路虫完成吧,导具要去准备宴会。记住,在黄昏前到达终点。”
路虫还想趁机休息,红眼爬虫就又要离开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终点在哪里?”
“等你从山顶跃下,就知道了。”
- 太虚
当路虫在收集菌丝间的水时,他才注意到沿着顶端去往山峰的时间可等不及他完全休整。一股意念驱动着他赶紧出发。
在真菌森林顶端的跳跃时,他真的挺想立刻分化出像飞行者一样的翅膀,这样能快一点吧,不,至少能快一半的时间。在诡异的蓝色上跳跃,蓝色也占据着他的心智,就连远处的山峰,也是被这种蓝色所笼罩 。随着头上火球的缓缓沉落,蓝色也开始慢慢侵蚀天空。
到达山脚下,他依旧不停地往上跳跃。这条路十分艰险,也相当的崎岖,弯弯曲曲得让路虫觉得相当心烦,这种烦躁一直灼烧着他的食腔和意识。之前所离开的地方已经被远远的抛在山脚下。山中的宁静似乎不喜欢被打扰,唯一拥有这种特权的只有菌丝晃动、强风呼啸和岩石破裂的声音。
在顶峰上,有一片难得的岩石没被真菌占据。路虫立在悬崖边上,疲倦地看着碎石一路翻翻滚滚,转瞬没入云雾之中不见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白云翻卷,一如水洗。
“跳下去就知道终点。”看着天边即将触碰到蓝光的火球,路虫迷迷糊糊的思考着,
“看来我完不成任务,也去不了宴会了。”
“但我还是想知道终点在哪里啊。”
火球缓缓下沉,与诡异的森林交织,天空在这一刻染成紫色,黄昏,到了。
路虫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跃而下,为了最后的答案。
像一颗流星飞逝,黯淡不了天色璀璨。他感受到了风在托住他的腹部,前爪禁不住伸出钩齿,全身都也不止地舒张。他并没有感觉在下坠,更像是上升,从生命之初泉水里慢慢上升,升出了粘稠的迷宫,穿过了森林包围,升的比山还高,比天还远。紫色慢慢远去,退到宇宙深处,取代的是虚无的黑暗。
突然,一股寒意刺激到了全身,路虫猛然醒悟到自己还在下落,风割破了他的伤口,绿色的血液随着他一起在急速下落,而下方,是正在等待盛宴开始的虫群。
终点,到了。